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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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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睡醒的時候,身邊的人早已走了。

他伸手蓋住眼,輕輕嘆了口氣。

自從起疑,他一直都沒有主動試探過,就是因為承擔不起試探的後果。

但一個人的感情是難以控制的,他終究還是知道了,龍煜喜歡他。

不過他不用為此苦惱,因為人家已經表現得明明白白了——龍煜想維持現狀,壓根不打算捅破這層紙。

這種情況郁承只要發揮一貫的知情識趣,老老實實地配合就行了。

只是不知為什麽,他心頭沈甸甸的。

他安靜地躺了一會兒,爬起來收拾好自己,出了小院。

這時一擡頭,見到了正過來的龍煜。

他上班一向穿正裝,簡單的襯衣和西褲,勾勒出挺拔而完美的身材比例,隨便往街上一走,估計能吸引一大把的註意力。

郁承不由得停住腳,下意識喊道:“叔。”

龍煜答應一聲,臉上的表情很淡,語氣有點嫌棄:“起這麽晚,還想吃早點嗎?”

郁承見他果然和平時一樣,說道:“吃。”

二人並肩走向花園,進了一旁的涼亭。

這是郁承特意指定的早餐廳,因為清晨涼爽,花園裏不僅空氣清新,還很賞心悅目,作為一個懂得享受的敗家子,他自然不會浪費這麽好的地方。

此刻桌上已經放好了早餐。

龍煜道:“隨便讓他們做的,湊合吃。”

郁承乖乖應聲,端著杯子喝了一口牛奶,見龍煜的目光越過了他,回頭一看,發現是那只黑貓。

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,她終於能恢覆人身勉強走路了,只是整個人瘦了一大圈,幾乎只剩一把骨頭。兩名護衛慢慢在後面跟著,手裏推著輪椅,就怕她倒下。

黑貓在涼亭外五米處的地方停住,不知道妖界該怎麽行禮,幹脆直接跪了,顫聲道:“王。”

龍煜道:“有話就說。”

黑貓張了張口,祈求地看著他,哽咽道:“我……我能去看看鴉鴉嗎?”

龍煜看向郁承:“你決定。”

郁承一怔:“我?”

剛想完你和往常一樣,緊接著就來一出色令智昏?

龍煜:“……”

他詭異地竟能看懂這小崽子的意思,雖然他不否認有寵人的成分在,但也不是毫無根據,淡定地潑冷水,“我們偶爾會考慮受害者的意見,你好歹是我侄子,哪能沒牌面,你來定。”

郁承:“……”

哦,是他想多了。

他說道:“去吧。”

小烏鴉一心想要救活她,看見她的傷快要養好,應該很高興。他決定一起去,也算是給小烏鴉的一個交代。

龍煜點點頭,喊了兩個護衛跟著他。

反正黑貓早晚要關九裏山,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好順路去辦事處做個登記和筆錄,也好讓辦事處留個檔。

他說道:“我幫你請一上午的假。”

郁承沒意見,吃完飯就和他們出發了。

小烏鴉被葬在平城的西陵園。

最近還沒到祭拜的日子,但放眼一望仍能看到十幾個身影。郁承帶著黑貓邁上臺階,很快找到小烏鴉的墓,照片是他手機裏的自拍,容顏永遠停留在了十七歲。

黑貓壓了一路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決堤,跪倒在墓前崩潰地大哭:“鴉鴉,是我的錯,是我害了你,死的應該是,應該是我啊!”

郁承把花放下,後退兩步,沒有打擾她。

兩名護衛守在他身邊,也沒開口,只在一個女人過來時靠近了點,是一個以防萬一、隨時能保護的距離。郁承敏銳地發現,問道:“怎麽?”

護衛道:“妖。”

郁承扭頭望過去,見那個妖抱著一束花越過他們,就停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,然後她把花一放,不講究地盤腿坐在地上,開了一瓶酒。

他猶豫幾秒,慢慢上前,見墓碑上是一個中年男人,死於一年前。

那個妖道:“聽說是生病,可惜沒能見到最後一面。”

郁承低頭看她:“你們是什麽關系?”

那個妖道:“以前挺不錯的朋友。”

她見郁承沒有吱聲,擡頭看他,“是不是覺得這答案沒意思?”她指著陵園裏的這些人,“去轉一圈,總有一個故事很好聽。”

郁承想起來了,龍煜曾經說過,妖來人界,大部分都會去陵園祭拜。

他看著這些人,有的停留片刻就走了,有的額頭抵著墓碑半天沒動,還有一個在墓前跳了一支舞。

三十年,足以發生太多的變故和意外,很多來不及說的話永遠失去了開口的機會,空留一腔遺憾,時不時地蹦出來攪和得人不得安寧。

未來的某一天,龍煜開門出來,也會面對一塊冷冰冰的墓碑,到時龍煜會對他說什麽呢?

是會像這樣坐著喝一瓶酒,還是會冷著一張臉教訓他不孝順,沒能等到開門見面,抑或……會把不願意說出口的表白告訴他?

郁承的心裏突然有些堵。

那個妖仰頭喝幹了一瓶啤酒,評價道:“味道還可以。”

郁承回神:“你還會在人界待著嗎?”

那個妖道:“會吧,人界變化挺大的,我走走看看,等快關門的時候就回去,希望這次別遇上太投緣的人,免得我以後祭拜的人又多一個。”

然而緣分的事誰說得清呢,有多少妖都想著和人類保持距離,可感情並不是能自主控制的,最後還不是身不由己。

她又開了一瓶酒,問道:“你會留在人界嗎?”

郁承道:“我本來就是人類。”

那個妖道:“我知道,你旁邊這位是王族護衛,你就是我們王的愛人吧?”

郁承靜默一下:“八卦的力量這麽強大?”

那個妖大笑:“我們王單了那麽久,終於找到伴,當然傳得很快。”

郁承道:“那你們都是怎麽想的?”

那個妖笑了笑,輕聲道:“我們王啊……失去過太多的人,我們都很心疼,你能讓他覺得幸福,挺好的。”

可惜短暫的歡愉後,他終究還是要失去你。

郁承讀懂了她的未盡之言,心裏又是一堵,沒再開口。

平城最近到了雨季,早上還有一些零星的陽光,轉眼間就又陰沈下來,罩著陵園裏的陰陽相隔,極其應景。

郁承在黑貓把自己哭暈過去之前勸住了她,帶著他們回到辦事處,停在了外勤的門前。

黑貓沈默地跟著他,整個人都是木的,仿佛一句提線木偶。

一直到坐在椅子上填表,她好像才找回一點神魂,沙啞地給了一句:“她也是組織的人?”

郁承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,見桌上貼著那兩只孔雀的照片,是他們辦公室的人拿過來的,想讓外勤處留意一下,幫著和尚找找媽。

他註意到她說的是“她”而非“她們”,問道:“你見過?”

黑貓道:“在老大身邊見過。”

郁承微微一驚:“嗯?”

黑貓道:“就見過那麽一面,我還以為她不是我們的人,也就沒有說。”

郁承皺眉: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?”

黑貓遲疑:“三四年前?”

郁承道:“當時他們是什麽關系?”

黑貓道:“看不出有什麽關系,老大好像對她挺客氣的,我就只匆匆看了兩眼。”

郁承道:“只看兩眼就能記得這麽清楚?”

黑貓木然道:“我對比我好看的女人,印象都深。”

行吧,郁承還得上班,便把她扔給護衛,示意他們照顧她,然後去了辦公樓。

三四年前的事並不能說明什麽,組織一心想拉攏純血,尤其孔雀和子春有一層表兄妹的關系在,拉攏她對他們很有好處。

但可能也正因如此,組織對待她不像對待熊貓那樣窮追猛打,或許只敢稍微地試探一下,之後就不敢再派人勾搭了,所以她後來能安安穩穩地當她的設計師。

再說,先前那位知情的妖曾翻出聊天記錄給他們看過,上面清清楚楚,那些人確實是年初組的團,雖然正在失聯中,但幾個月後就會回來。

他只是覺得有一點違和。

據說那兩只孔雀是合開的工作室,能接初旭二期的項目,顯然都不差錢,為什麽會扔孩子呢?

如果是對孩子厭惡,徹底不想要,那隨便扔一個地方就是了。可和尚的媽卻是特意找了一位老朋友照顧,還留了東西給他,說明不是完全沒有感情。

既然在乎,她如今又混得不錯,怎麽會對自家孩子不聞不問呢?

郁承心裏想著事,等到回神,發現他竟然到了五樓,一只腳差點要邁進龍煜的辦公室。

辦公室的門開著,龍煜能看見他,見他站著不動,只能主動問:“有事?”

郁承很少有這麽二百五的時候,這事都能放進他的黑歷史了。

他拒絕承認自己走錯了,鎮定地邁進來,幹脆把黑貓和孔雀的事拿出來當理由。

龍煜耐心聽完,也知道證據很不充分,並不能代表什麽。

他問道:“你們不是親眼看著那個人翻的聊天記錄嗎?微信軟件是假的?”

話一出口,二人幾乎同時想起當初郁承為了坑他,仗著他對網絡的信任,找人做了一個山寨的微博軟件。

郁承頂著他似笑非笑的目光,說道:“……是真的。”

他拉回話題,努力找借口,腦洞大開,“你說會不會他們其實是想去幹別的,為了掩人耳目就在群裏演戲,讓人誤以為他們是組團出海了?”

龍煜道:“要是有幾個圍觀的路人也跟著報名了呢?”

郁承道:“找地方埋了。”

龍煜道:“行,那他們想幹什麽?”

郁承道:“不知道,但他們總要補給,這麽久一條消息都沒發,不覺得奇怪嗎?”

他說著自己都要信了,“你看那條鯉魚在國外,他們現在也在國外。”

龍煜道:“你的意思是那麽一大批人的存在,那些幹部半點都不知情,就只有老大知道?他把兩批人分開管理,圖什麽?”

郁承道:“這你得問他。”

龍煜便換了角度:“假設那只孔雀被洗腦了,她為什麽不把兒子也拉入組織?”

郁承張嘴就來:“可能是真愛生的吧,不忍心兒子跟著造反。”

龍煜道:“那就忍心扔寺廟裏當和尚?”

郁承道:“子春說可能是想讓他子承父業。”

龍煜道:“……滾”

郁少爺成功蒙混過關,痛快地滾了。

龍煜盯著他的背影,有些摸不透這小崽子的來意,總不能是故意來跟他擡杠的吧?

擡完杠的郁少爺回到辦公室,沒把最新發現告訴靜沈。

因為目前看,孔雀的嫌疑不大,萬一真的只是和鯉魚見過那麽一面,說出來容易讓靜沈瞎想,沒必要。

不過他得感謝給他解圍的同事,於是處理完手裏的活,他趁著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,便坐到了靜沈的身邊,想通過自己的人脈幫著找找線索。

靜沈道:“謝謝。”

郁承道:“不客氣,我這人一向熱心。”

宋葉磊聽得清楚,沈默地看他一眼。

作為看著他從小作到大的兄弟,宋葉磊是最清楚他的尿性的,不清楚他怎麽忽然對這事上心了。

郁承無視他的探究,和靜沈聊了聊,問道:“所以其實不是你自己想來的,是你師父臨終前建議你來的?”

靜沈點頭。

郁承道:“他說的什麽?”

靜沈道:“只說我母親是一只孔雀,佛珠是她給的,我來辦事處或許能找到她,至於生父的事,他一句都沒提。”

郁承便找他要了佛珠拍照,想從材質和來源上查,結果拿到手裏一看,他發現上面有細小的紋路,問道:“這些是什麽?”

靜沈道:“裝飾吧,一直都有。”

郁承輕輕摸著,總覺得似曾相識。

不過他最近在妖界看了太多書,具體也說不好是在哪裏見過,問道:“你介意我拿回去仔細研究一下嗎?”

靜沈笑道:“當然不介意。”

郁承便拿著東西回到座位上,捏著珠子轉了轉,忍不住扯過一張紙,試著把紋路畫下來。

陶恩宇路過的時候看了看,問道:“你幹什麽呢?”

郁承道:“畫著玩。”

陶恩宇一時好奇,拉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,覺得怎麽看都只是普通的花紋,再說子春他們都看過這串珠子,沒人發現問題。

他問道:“你確定這些有意義?”

郁承道:“不確定。”

陶恩宇看著他,突然笑道:“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,你就是像這樣坐在教室裏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,說是想自創一套密碼,和人上課傳小條用。”

郁承一怔,想起來了。

當時他和宋葉磊假期出去玩了,錯過了新晉太子爺的接風宴,後來開學,陶太子爺得知自己看上的妹子喜歡他,就跑到他們班想看看他這個情敵。

他也笑了:“可惜沒用上。”

陶恩宇道:“為什麽?”

郁承道:“他們都嫌麻煩。”

陶恩宇笑道:“你要是給女生傳,她們絕對不嫌煩。”

郁承和他是一個圈子的,又是舊識,便不自覺地帶了點不正經的調調:“那怎麽行,給哪個女孩傳都會傷一大批女孩的心,我哪舍得?”

陶恩宇頓時笑出聲:“校草真體貼。”

龍煜下來找人吃飯,剛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。

兩個人湊在一起聊天,氣氛正好,某人的神色還有點不正經,他不禁瞇了瞇眼。

陶恩宇餘光掃見他,立刻識時務地起身。

他們正聊到某人這幾年當校草的心得體會,郁承的註意力都在珠子上,以為他是要走,便意猶未盡地又給了一句:“其實不只是女孩子,那些漂亮的男孩子跑到我的面前訴說心意,我也是不忍心他們難過的。”

龍煜道:“哦,是嗎?”

郁承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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